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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会议厅外光线昏暗的走廊阴影里,郭汝槐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,静静倚在冰冷的大理石柱旁,他看着汤恩伯像丢了魂一样,脚步踉跄、失魂落魄地从门内出来,差点被自己绊倒,就在汤恩伯蹒跚着经过他身边时,郭汝槐的手似乎不经意地从口袋抽出钢笔,一支普通的派克51号型号。
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交错瞬间,郭汝槐手腕极其隐秘地一翻一送,一个微小如指甲盖的黑色胶卷,已从陈诚副官暗中传递过来的指间,精准地滑入了特意旋松的钢笔尾帽内槽,整个过程流畅得像呼吸,快得肉眼难辨。
郭汝槐神态自若地将钢笔插回上衣口袋,仿佛只是整理了一下仪容,他的目光平静地投向走廊另一头,那里,蒋经国的一位年轻侍从官正垂手而立,似乎在等待召唤。
郭汝槐迈步向前,自然地与那位侍从官擦肩而过,就在肩膀交错的那一刹那,没有人注意到,他插着钢笔的那只口袋外侧,极其轻微地碰触了一下侍从官制服上衣的胸前口袋。
那支藏着林雪用性命换来的、足以将孔宋家族拖入深渊的礼单原件胶卷的钢笔,此刻已然安稳地躺进了蒋经国心腹侍从官的口袋里,一场新的风暴,随着这无声的传递,悄然拉开了序幕。走廊尽头窗外,南京城的天空,阴云密布。
午夜十分,十六铺码头,海关大钟的余音在黄浦江面层层荡开。
废弃的3号泊位一处幽暗角落里,一团幽蓝色火焰倏然腾起,林雪将那件浸透煤灰与血迹的护士服投入火盆中,粗棉布在烈焰里蜷曲成一个焦黑人形,跳跃的火光舔舐着掌心老李遗留的怀表,黄铜表盖弹开,破碎表盘下压着的半张怡和洋行船票上,“香港”二字已被血指印晕开,这是组织给林雪安排的紧急逃生通道。
“呜——”
远方货轮嘶鸣的汽笛声中,她突然扬手,船票如一只垂死白蝶没入黑沉江水之中,旋即,水面的巨大漩涡像贪婪的嘴将其吞噬入内,船票消失不见。
她转身走向外滩时,寒风吹起她男式工装夹克的下摆,露出腰间用绷带捆扎的勃朗宁枪柄,枪柄上还刻着白雪两个字,而不远处电报局铁栅门透出的惨白灯光,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。
“发报,加急。”她将一枚银元拍在电报局柜台上,硬币边缘沾着的煤灰在灯下如星屑闪烁。
值班员打着哈欠递来电报纸,林雪只写了六个字:
“狗已互噬,速归。”
墨汁在“噬”字最后一捺洇开,似犬牙撕咬的伤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