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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战地图上,代表日军的红箭头已形成合围之势,赵子立用红铅笔在岳麓山画了个圈,笔尖突然折断,三天前这里还是铜墙铁壁,现在却成了孤悬敌后的危城,他摸向腰间,才想起配枪已被薛岳\"借\"走,说是\"后撤路上防身\"。
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,赵子立掀开窗帘,看见最后一批文职人员正在装车,有个年轻参谋慌乱中摔碎了档案箱,密级文件在泥水里泡得字迹模糊,他突然想起薛岳临走时拍他肩膀的力度,不像嘱托,倒像告别。
\"参谋长!\"作战主任撞开门,钢盔歪戴着,\"刚截获日军明码电报,说...说要在岳麓山看日出。\"
赵子立望向挂钟:凌晨3点15分。距离日出还有两小时四十三分钟,他慢慢展开被雨水洇湿的《阵中要务令》,扉页薛岳的题词\"死守待援\"四个字正被血渍蚕食——那是下午搬运伤员时蹭上的。
\"命令炮兵...\"他顿了顿,把\"全部后撤\"咽回去,\"把剩下的炮弹都打到江心洲。\"那里有日军刚架起的浮桥,也是三年前他们歼灭日军第三师团的地方。
黎明前的黑暗中,赵子立独自站在观测哨,望远镜里,湘江对岸的日军营地篝火连成星河,他突然很想像程墨白那样,把遗书塞进怀表夹层,可他的怀表早在徐州会战时就当了伤员的手术费。
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,观测员惊呼:\"日军在升旗!\"赵子立却转身走向通讯室,背影被朝阳拉得很长。他最后看了眼薛岳空荡荡的办公室,桌上的铜镇纸压着半张撕碎的纸,隐约可见\"转进\"二字。
1944年6月14日黄昏,浏阳城区的火光将天空染成紫红色,44军军长王泽浚拄着断刀站在南门残垣上,望远镜的镜片早已碎裂,却仍固执地举在眼前,仿佛这样就能让溃退的部队重新集结。
\"军座!三团的弟兄们...\"副官的声音突然哽住,王泽浚转头,看见几个炊事兵正用门板抬着具无头尸体,那身被血浸透的军官制服上,还别着枚黄埔毕业纪念章。
正午的轰炸来得毫无征兆,日军的九七式轰炸机从太阳方向俯冲而下,燃烧弹在青石板街上溅起液态火焰,王泽浚亲眼看见机翼下的旭日徽记,漆色鲜亮得像刚涂的,这些畜生连休整都等不及。
\"上刺刀!\"西城巷战最激烈时,有个川籍小兵把打光的机枪架在炸塌的酱园柜台前,自己抡起铡刀迎敌,王泽浚带预备队赶到时,小鬼子的肠子还挂在铡刀齿上,而那个兵的头颅已滚进打翻的醋缸里。
黄昏的最后一缕光掠过城隍庙残破的飞檐时,日军终于突破东门,王泽浚的指挥部被迫退到城南染坊,地图在血水里泡得发胀,参谋们用染布的靛青在墙上重绘战线。
\"给薛长官发报。\"王泽浚扯开领口,露出锁骨下方溃烂的弹伤,\"就说...\"他忽然瞥见染缸里浮着的半张《中央日报》,头条正是三天前薛岳\"誓死保卫浏阳\"的豪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