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爷，热汤预备好了。」秋叶的声音传来。

夜深了，油灯如豆。

王朴没有睡，他在对未来进行重新编程。

「朝廷…」他沉吟着，「既已出手，便难有真心信任。但目前边患未除，我仍有利用价值，短期内性命或无虞。然，如同与虎谋皮，须保持安全距离。」

「既不能退隐山林——那等于将性命交于他人之手；也不能再锋芒毕露——那是在催促下一杯毒酒更快送来。」他像是在设计一条最优化路径，「需如曲线，既不远离权力中心以致被遗忘抛弃，也不过分靠近以免再度灼伤。要在其中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，一个让朝廷觉得我可控、有用，但又不足以构成威胁的位置。」

他看向站在自己身边，满脸担忧的二女，语气缓和下来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：「别怕。往后，我不拼蛮力，拼的是这里。」他再次点点额头，「还有这里。」他的手按在心口，口中喃喃：「守住本心，利用知识，活下去，而且要活得更好。」

「至于忠君爱国…」他顿了顿，声音低沉下去，「忠的该是这片土地和万千黎民，而非那一人、一姓、一椅。这道理，我现在才算真正想明白了。」

两女听得懵懵懂懂的，依稀感觉得出来，自家男主子自从中了毒后，在人前还好，回到府内，尤其是房间里面对自己俩，老是念念叨叨，反复地说着一些半懂不懂的事，让她俩都有点担忧了。

「爷，夜深了。」两女怜惜地看着自家男人，柔声道：「早点休息吧。」

窗外的月光洒进来，照在他摊开的笔记上，那上面没有激愤的诅咒，只有冷静的分析、初步的计划和一个个待解的公式。一场全新的生存游戏，已经在他笔下悄然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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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夜，文官们却聚于陈新甲房间密议。

「卢大帅也太过份了……」

「卢建斗文武双全，是我辈读书人，又是军事将领，天启进士，练“天雄军”，围剿农民军有方，曾官至宣大总督，若非丁忧，何至沦落至此，我辈读书人自有傲骨，卢建斗对人接物，向来如此……陈大人切勿介懐。」

「嗯。」陈新甲却捻须点头，沉默地着面前一份份文书，似乎在用心细看，但内心却在冷笑。

“卢象升此人持才傲物，进士出身何等尊贵，却偏要与那些武夫混在一起！

狂生！岂不知古往今来，文武双全、功高震主、封无可封，皆是取死之道么？！

而东虏乃前朝大金后裔，出自白山黑水野人，日夜与虎熊相搏，彼等八旗子弟，全民皆兵，一声令下，自十五岁少年至五十岁成人，人人可上马持弓，瞬间可拉出十万大军，如此虎狼之蛮族，如今还得我朝兵甲无数了，更是如虎添翼，我辈自当以礼教教化，避其锋芒，正如前朝大宋所为，岂可刻意力敌？！难道尔一己之力，可败十万东虏？！王少保纵有仙术，亦不敢如此狷狂。本朝更不可能如古之白起韩信般拜将授你以天下诸军，与东虏一战。前宋高宗靖康时临危授命，领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，结果却泥马渡江，自立为帝。我朝圣上未至如此……，加上兵部制约，岂会容此事发生。卢建斗真乃食古不化，枉读圣贤书之狂生！陈某好心好意，欲救你一命，尔竟鄙视于我，待你撞得头破血流之日，方悔之已晚，到时你才知陈某一番苦心……”

待一众文官都眼巴巴地看着一直在低头看文书的陈新甲抬起头时，才听到他荣辱不惊地淡然说话：

「大宋与大辽结澶渊之盟前，亦曾有一遭大战，宋军以神臂弩射杀辽军大将萧挞凛，重挫辽国萧太后信心，方才有盟约成功。」陈新甲缓缓道：「但我只是怕卢建斗轻敌冒进，又重蹈……」说到此处，陈新甲顿住，摇头不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