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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太尉府出来,出郑门的时候,城门口的唱榜人刚刚开始高声重复唱榜:“太尉已攻下杭州!房十三一众反贼逃向歙州和衢州!太尉攻下杭州!房十三……”
牛车里的小娘子们大喜,赶紧掀开车帘。魏氏和陈太初等人已下马,匆匆前往皇榜下观看。原来枢密院今早收到急脚递的金字牌军情文书,秋收前一日陈青率军已攻下杭州。都进奏院赶着印制了诸多皇榜,刚刚张贴了开始唱榜。
赵栩很又惊又喜:“爹爹竟然给了舅舅金字牌!”这个金字牌向来是御前往前线发出,中书门下和尚书三省以及枢密院都没有的。官家能直接将金字牌交给陈青,可见毫无猜疑顾忌之心。
陈太初也高兴地点点头:“官家还是很信任爹爹的!爹爹恐怕也想要快点回京!”
杜氏高兴地说:“赶得早不如赶得巧!表哥征途顺利,你和太初中秋重阳也就安心多了。”
魏氏笑着告诉车里的赵浅予:“是的,你舅舅又胜了!已收复杭州!”众人顿时沸腾起来,高兴极了。
一出郑门,孟彦弼在马上就高声唱了起来:“白马饰金羁,连翩西北驰。借问谁家子,幽并游侠儿。……”那郑门口把守的一众禁军见他一身紫宽衫,黄义襕,头勒紫绣抹额,戴着长脚幞头。显然是皇城上八班招箭班的人物,纷纷朝他拱手招呼。再见到汴京闻名的陈太初竟然也在,更是大声呼喊起来:“太尉安康!早日凯旋!太尉安康!早日凯旋!太尉安康!”
陈太初在马上笑着一一拱手还礼。路边的行人百姓知道这就是陈太尉的儿子,更是驻足大喊起来:“太尉安康!早日凯旋!”又见他随着牛车缓行,认定了牛车里都是太尉的家眷,更加热情地高呼起来,有些老妪甚至走上前来,将手中竹篮里的菜蔬水果举起来给陈太初,颤声道:“太尉安康!”
陈太初连声道谢不迭。
前边孟彦弼已高声唱到:“弃身锋刃端,性命安可怀?父母且不顾,何言子与妻!”
歌声里却又多了苏昉清朗的声音,还有赵栩激越的声音。
车内的四个小娘子异口同声跟着他们低吟道:“名编壮士籍,不得中顾私。捐躯赴国难,视死忽如归!”四个人互相看看,胸口起伏,忍不住热泪盈眶起来,又忍不住欢喜地笑,笑中有泪,泪中带笑。
随着赵栩一声清啸,牛车周围的近百部曲随从也高声喊道:“太尉安康!早日凯旋!”
车夫眼看出城上了大道,挥动鞭子:“得——驾!”
四个男儿郎并排比肩相视而笑,纷纷伸出马鞭探身相碰喊道:“凯旋!”
秋天的金明池又和春日不同,因不对士庶开放,清净了许多。即便如此,因为平时不少宗室子弟也爱呼朋唤友,来金明池赏景喝酒行乐。车内的小娘子们掀开车帘,看到东门也是人车不绝。
门口的一些郎君,见到赵栩和陈太初,纷纷上来行礼。还有些来自南京应天府和西京洛阳的宗室子弟,知道是六皇子赵栩,认识不认识的,都纷纷上来打招呼。赵栩在宗正寺担了少卿,少不得和他们寒暄几句。众人车马便在东门处停了下来。
路边停着的牛车里,不少宗室贵女带着要好的女伴们来游玩,听到声音,掀开车帘,发现和赵栩在一起的竟然有陈太初和苏昉,纷纷笑着喊了起来:“陈二郎——!小苏郎——!”也有和孟彦弼在勾栏瓦舍常遇到的贵女肆无忌惮地大声喊起来:“孟二!别娶范家的小娘子!——”
孟彦弼吓得赶紧离亲娘远一点。
汴京贵女们向来不矜持,又知道陈太初和苏昉是绝不会和宗室联姻的,更加肆无忌惮地朝马上的他们投掷荷包香包,好些个直接砸在了他们身上。
赵浅予大怒,探出半个身子就要骂人,被九娘苏昕笑着拖住了。
九娘看着苏昉和陈太初习以为常,一边躲避这些物事,一边温和地向那些贵女们拱手行礼道谢,心底十分得意,公子如玉世上有双!又不免奇怪:“怎么没人朝六哥抛却一番好意和青眼?”毕竟论美色,外面马上四人,赵栩当之无愧是最美的一个。
苏昕笑了:“这个我晓得!六哥和陈太尉是汴京城最不解风情的男子呢。谁朝他抛青眼,得的全是白眼,那些物事还会被当众丢回去,可不羞死人了?”
赵浅予却咬着唇,她不喜欢苏昉和陈太初对那些女子和气的样子:“阿昉哥哥和太初哥哥就应该和我六哥一样才好!”
苏昕笑得不行:“六哥素来特立独行,猖狂名士作派,这般无情倒也算了。我哥哥他们两个性子温和,若也变成这样,这汴京城里大半小娘子们可要伤心死了。太初社和东阁社的小娘子们怕能哭倒开宝寺的铁塔呢。”
九娘看着赵栩窗外挺直的背影,不知怎么想起前世,那时候汴京苏郎的名头天下闻名,就算带着她和阿昉一同出入,也会被那些热情胆大的小娘子们故意投掷私物。他也总是尽量避开,拱手谢过。是不是只有陈青和赵栩这样性格的人呢,才会肆无忌惮将自己真正所想表现在外呢。
进了金明池,众人牵了马沿着东岸往南岸走。池上秋水连波,波上虽然没有寒烟翠,衬着碧云天和岸边黄叶地,一样令人心旷神怡。
一早池中已经有些轻舟漂浮,远远的能看到西岸已有人在垂钓。东岸依旧有不少酒家,门半掩,社酒坛子堆在门口,显示出秋社日金明池里的热闹非凡。
到了南岸,穿过一片树林,就是金明池的射殿。每年春天,官家都会驾幸射殿射弓。招箭班的孟彦弼驾轻就熟,带着众人牵了马绕过射殿到了骑马场。骑马场地势开阔,绿草茵茵,不远处就是绵延开的山丘,山丘下面也有供射箭用的一排垛子,山丘上松柏耸立。
守卫的禁军早得了消息,小跑过来给赵栩等人行礼问安。部曲们按部就班地去各处守卫着。侍女们抱着一应事物,跟着射殿的内侍去偏房准备热水茶点浴桶熏香去了。玉簪跟着赵浅予的两位女使,带着其他女使在场外候着。她们心里比进去的小娘子们紧张多了,就怕万一谁摔下来。
随着日头渐中,骑马场里依然充斥着大呼小叫和笑闹声。
六娘和九娘都各摔下马一次,幸亏紧记着哥哥们的叮嘱只能从左边滚下马,还必须屁股先着地,两人都是平沙落雁,没被马镫挂住。